“社会复杂,人脑子也复杂了”
新京报:现在想起被传销骗钱的时候,会后悔吗?
赵作海:怎么不悔?扫多少年大街才能挣那些钱?
新京报:开旅社为什么也没能做起来?
赵作海:那时房租价格还不算高,一年两万五,但电费水费多,人家的房子,他说俺使电使得多,俺也不知道到底使了多少,一个月水电费就七八百,房间就是都住满了,房钱也都不够,后来就停了。
新京报:很多从商的主意看起来是你妻子发起的,你心里会怪她吗?
赵作海:不怪,是我的问题。
新京报:那你觉得你的问题是什么?
赵作海:没文化,缺少知识,人家要骗你很容易。蹲监狱,和社会脱节了十来年,外头的事情你都不知道,你看不到社会的发展,跟不上形势,你就得吃亏。
新京报:哪些社会的发展你看不到?
赵作海:好多我都看不到,想都不敢想。我蹲监狱时,最好的电话就是大哥大,现在都是手机,谁还没有手机啊,都是苹果的,一个几千几千的。
新京报:出来之后,你会觉得社会变得复杂了吗?
赵作海:不光社会,人的脑子也复杂了,我觉得人的贪婪太多了,你看新闻,国家多少大官小官贪,小官巴结大官送多少礼?以前单纯些,公社的时候,谁敢贪啊?
新京报:是监狱复杂还是社会复杂?
赵作海:监狱里特别简单,就是吃饭、干活、学习,出来之后,才知道社会上的事儿最复杂。
“借也闹僵,不借也闹僵”
新京报:说说家庭吧,听说你之前是被儿子赶出了家?为什么?
赵作海:(叹气)还不是因为钱。以前大儿子从我存折上拿了14万,也没跟我说一声。
新京报:现在和好了吗?
赵作海:啥好不好的。我在监狱呆了11年,和儿子之间也很生了,见了也都没话说。现在只能说关系缓和一些了。有两个多月没见着儿子了,最后一次是他来,出去打工,路过这给我打电话,我就送了送他。
新京报:他现在还会跟你要钱吗?
赵作海:我不回去了,他也要不着了。
新京报:很羡慕别人的父子间亲密的关系吧?
赵作海:现在比以前好多了,前几天俺儿媳妇说村里唱戏呢,跟我说俺爸回来听戏吧,我说不能,我当着环卫呢,不能放假。这也算可以了。
新京报:你和老家的亲戚也都断绝了来往,为什么?
赵作海:为啥?他们要借我的钱,又不还我。咱庄稼人说,民怕上千,官怕上万。农民借了钱,要还,一亩地的粮食都卖不出一千块,还不上;官也一样,让他马上拿出一万块来,他也没办法。我借一万,借两万,他们怎么还得了?
新京报:所以宁愿要钱,也不要情义了?
赵作海:借的时候,都是俺哥啊,俺们亲兄弟啊。借钱蜜上浇油,要钱结冤仇。蜂蜜上浇上油特别香,要钱的时候,人家就说,我可借你几个钱,你可有几个钱了。有啥了不起的?以后还你。哪有钱还哦?他光说大话,不会还你的。不如不借。
新京报:就这样闹僵了?
赵作海:借也闹僵,不借也闹僵,还不如不借。有几个钱我自己花着,不走亲戚了,互不来往,等于俩人不认识。
新京报:这样的生活值吗?想没想过不如没钱?
赵作海:你有了钱,儿子还想着你的几个钱,理着你;你没钱了,他就不问你的事儿了,你还不是一样遭罪?